我不存在的未来(一)
恙神涯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，有些茫然。虽然似乎没人发现，但他的确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这里似乎还是六本木的街道，涯往边上走，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。虽然他没有逛过街，但是这里的每一块土地都有可能成为作战之地，他早就把地图跟布局记下来了。这里不少建筑都不一样了，但这的确是一样的街道规划。
可是他刚刚还在基地里，为集的不听话而头疼——涯拿出通讯器，非常棒，应该一直保持通畅的通讯器完全没有信号，好在街头大屏幕还播放着新闻:在第二次“失落的圣诞”爆发后，长期以来困扰着日本的铜皮病彻底消失了，在十年后的今天……
屏幕里的女主持人还在声情并茂地诉说历史，而恙神涯，这个正打算改变历史，喜欢为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各种计划的葬仪社首领，完全呆掉了。
“……哈？”他一脸眼神死地盯着大屏幕。
屏幕还在播放着这十年以来的各种图片和视频，配上背景音乐，真是又煽情又热血，不少人都驻足观看，议论纷纷，涯在这些人中就更不起眼了。
涯飞快地记下刚刚从视频里获得的信息，第二次爆发的时间，距离他“现在”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而已。或许提供材料的人自己都不清楚，但是他从那些闪过的片段看得出来，那是虚空的爆发。到底发生了什么？集、祈、其他人怎么样了？
涯思考了一会，随便找个网吧开始查过去的事情。还真的有新闻提了一嘴，恐怖分子葬仪社的剿灭——涯看到这不禁冷笑，天王洲高校的封锁，源质基因研究所的非法人体研究，涯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，还有再没有更新的祈的新歌，粉丝们纷纷认为恐怕她已经死在爆发的战役中了。
这一桩桩一件件，涯觉得脑袋要疼死了，他在网吧的洗手间用冷水覆脸，忽然动作慢下来，缓缓掀起侧颈的长发，原本被祈压制在微小范围的结晶——不见了。
涯一愣，这才对主持人那句“铜皮病彻底消失了”有真实的感觉。
“呼……”
恙神涯深吸一口气，自嘲地笑了一下，这样他可不想回去了啊。
不管怎样，他还是要去确认一下的，毕竟谁都知道新闻媒体不可尽信，而且，再怎么样还有四分仪在，他可不信葬仪社这么轻易就玩完了。只是牵扯到源质基因研究所……希望集没事吧。至于祈……涯的神色有些黯然，因为那些粉丝的猜测，恐怕是真的了。
涯稍微做点伪装，把头发染色弄卷，换上从超市仓库顺来的嘻哈风外套，一个个地点摸过去。
白色圣诞树早在十年前……想到这，涯又是自嘲地笑了笑，早在十年前就被炸毁，天王洲高校倒是在原地址上重建了，不过大量档案丢失，集那一届学生也不可能继续读下去，葬仪社好几个据点的入口也已经被其他建筑封死，集原来住的地方倒是还在，但是……已经换人住了。
要不要……打个电话呢？十年了……涯坐在河边，一边抛接着手中硬币，一边漫无目的地游移着视线，十年……他最后一把接住那枚硬币，攒在手心里。
不管“恙神涯”是死是活，他都是这个世界多出来的一个角色，这不是正好…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？这真是绝佳的开局，他可以的。
他可以的。
“嗯？这里有人？”
涯听到这个声音，不禁抬头望了一眼，然后一下僵硬了。
十七岁的集还有他幼年时候的影子，二十七岁的集更是如此。他变高了，脸部线条更硬朗了，看起来……也更温柔了，但更加不会让人认错。
大人的集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，他随即轻车熟路地来到涯旁边一张的长椅坐下，涯的视线不禁跟随着他一起移动。
集戴上耳机安静地听歌，视线平静地“望着”远方，仔细一看，还是能看出来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，就算不这样，从他手里拿的盲杖也该知道了。还有右手毫不遮掩的机械臂，集的右手也……
反正这里没有人看到，涯的脸上出现各种惶惑、茫然、不解和担忧。
集的右手，是储存解放基因武器力量的地方，他确实知道如果别人把集的受砍下来，那种力量会转移到那个人身上，但是……是谁伤害集的？
虽然集看不见了，但不是毫无所觉，这十年来，在黑暗中，他的感觉更加敏锐了。
旁边那个人一直在看他。
集自己也清楚，像他这样的人走在外面，总难免受到别人各种各样的目光，但通常来说，别人看一会也就对他失去兴趣了，可是这个人……虽说这也不像是带着恶意的目光，但这种视线简直就像认识他一样。
虽然习惯了受到注视，集也不想被别人当做珍稀动物观察，他咳了一声，停下音乐说: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呃……咳……抱歉，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……”涯刚想说话，又清了一下嗓子，改变声线，“慌慌张张”的回答。
樱满集没有怀疑，接受了他的说法。
感觉像自己自作多情一样，涯拍拍脸颊，又偷偷瞄了集几眼。
他想问你的手怎么了，他想问你的眼睛怎么回事，但是他没有理由，也没有身份去问。
就这样吧，至少集现在看起来精神很不错。
分开很容易，但是就像他当初回到日本没想过会再次见到集，他也没想到他在这里这么快就跟集又见面了。
傍晚时分，涯才从图书馆出来。他把这里面的报纸、期刊大致翻了一遍，对现在的情况好歹有了一定的了解，正打算去吃饭。
然而就像墨菲定律一样，有些事你越是不想发生，就越是会出现在你眼前。
涯看到集在前方，不禁停下脚步。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要说，他现在也想要冲上去，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，而是当事人告诉他的第一手消息，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，其他人怎么样了，但是……
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更多地思考了。
前方一辆黑色的轿车轮胎开始打转，连带着车身不稳，涯脸色一变，一路推开身边的人，向集跑过去。
耳边是路人的尖叫声跟车子发出急刹的刺耳声音，涯一把抱住集滚向一边，车子彻底失控后往后旋转一路歪歪扭扭地撞过去，最后在撞上另一辆车后终于停下了。
虽然事情发生一分钟都不到，但现场的凄惨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了，那些没被吓呆、还存有理智的人，报警的报警，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，还有人上去看看出事的两辆车里的情况怎么样了。一切又重新运转起来。
不过，集还有点懵，不是因为突然发生了这样的车祸，而是他现在被人以保护的姿态紧紧抱着，他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紧张剧烈的心跳，简直就像……自己是什么宝物一样。
“……谢谢你。”
“你没受伤吧？”
两个人同时说出口，然后又是一怔，集笑了。
“多亏了你。”集在对方的掺扶下站起来，侧耳听了一会周围的声音，问道，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“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，应该很快就能来。”
涯有点不习惯这么沉稳的樱满集，这让他再次感受到世界的“真实”，明明只有半天而已，但是身边这个鲜活的樱满集已经大变样了，真是……让人不甘心啊。
集感受得到对方的局促，应该是个很热心的年轻人吧，所以听到对方说要送他回去的时候，他没有拒绝。
他哪里知道涯现在在心里骂他呢。
此刻现在这里的不是那个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恙神涯，只是个心慌意乱没话找话说的普通人，本来到这个时候，只要他转身离开，一切就结束了，但刚发生这样的事情，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集，所以才提出要送他回家。
之前涯还在想被拒绝怎么办，毕竟他作为一个陌生人太过热情了，然而集答应之后他反而更不爽了，答应得这么快，就不怕遇到坏人吗？
如果涯说出来，集一定会告诉他不觉得一个刚刚豁出性命救人的人会是坏人，不过涯除了问路，都没怎么说话，更是让集确信他是个好心又不善言辞的人。
原来集搬到了这里，安全把樱满集送到家，拒绝了对方的招待，涯心想，不过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吧，他对刚刚被打脸的自己还心有戚戚，然而真是你不想来什么，什么就来了。
恙神涯，又撞见了一个熟人。
他早该知道，一个认识的人附近，就有无数个认识的人。
而这个人，是“被团灭”的葬仪社的成员之一，筱宫绫濑。不但如此，对方不知道是装上了什么器械，还是做了更先进的治疗，现在已经能直立行走了。
“涯？！”
虽然他做了一定的伪装，但还是被熟悉的人一眼看出来了，只是绫赖似乎误会了他的惊讶，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抱歉，我认错人了。”
绫赖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，小声地自言自语:“不可能的，涯早就死了。”
